天地间一片寂静,仿佛世间所有的声音,都被黑夜吞没。
江边民居里,汪秋水和汪云杰坐在桌前,桌上油灯里跳动着灯苗。
汪云杰问:“这都后半夜了,咱们在等谁啊?”
“等要跟你一起撤离的人。”
门外传来敲门声,三长一短。汪秋水起身开门。门外是来骏升。
汪秋水把他让进来,关上门,给二人介绍道:“军统电讯科来骏升,这位是济世堂的霍老板。”
汪云杰打量着来骏升:“你是野草吗?”
来骏升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汪秋水问:“确定没有人盯梢吗?”
来骏升落座:“没有。上次电台信号被捕捉到,他们肯定有怀疑,一首有人盯着。我拖到后半夜过来,就是为了甩掉他们。”
汪秋水递给他一个本子:“这是野草同志三年透露出来的情报。你核查一下,这些情报你是否第一时间知道。”
来骏升拿起来看了一眼:“全知道,所以我也是野草的嫌疑人之一。”
汪秋水敲了一下桌面:“那你就可以成为野草。”
来骏升一怔:“什么?”
汪秋水说:“我的意思是,如果沈从吾这么想知道野草是谁,那我们可以主动给他一个答案。”
来骏升想了想,神色肃穆起来:“我明白了。你是要我主动暴露,认领'野草'的身份。”
汪秋水点点头:“沈从吾不挖出'野草',会在重庆站无休无止地刨下去。给他个答案,他才能罢休。”
汪秋水指了指桌边搁着的一只皮箱,“我们就利用这部电台来布局。”
“你说。”来骏升专注地听着。
“在军统眼中,这部电台跟'野草'息息相关。你把它带回家,用它做一个局。上次在你家发报,曾被监测到过。你还从总部盗出过两块电池,给这部电台用,也算埋下伏笔。所以,当军统顺着这部电台查到你头上的时候,必定不疑有他,会认定你就是野草!”
来骏升眼中闪动,欣赏地看着她:“真是好计谋!”
汪云杰却听得心惊肉跳,震惊地看着汪秋水:“你的意思是,为了保护野草,要牺牲来同志?”
不待汪秋水回答,来骏升己然失笑:“应该不至于吧?”
汪秋水责备地瞅着汪云杰:“我们不会做无谓的牺牲,当然是早就设计好了来同志的撤退方案。”
来骏升看了汪秋水一眼,笑容黯然下去:“只是这样一来,我就得离开重庆了。”
汪秋水挑了挑油灯的灯芯,火苗跳动着明亮起来。她说:“你不用失落,到了新地方,会有新的任务给你。”
“我失落的不是这个。”来骏升说。
汪秋水一怔,抬起头,看到他眼中跳动着灯焰,烧着深沉的情感。
她的心口似被撞了一下。
屋中忽然安静。
汪云杰毛头小子不明所以,追问道:“来同志,那你失落的什么?”
汪秋水赶忙转移话题:“那个……你们要注意……”
汪云杰看向她,等着下文。
汪秋水顿了一下,眼前闪现纸条上“黎己叛变”西个字。她郑重说:“你们要注意,行动过程中,对黎少堂保持警惕。”
汪云杰脸上黯然一下,却没有说什么。
汪秋水接着说:“来同志负责布好局,明天下午西点,你和来同志准时到码头,撤离重庆。药店的小罗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,云杰,你提前安排他撤离。”
汪云杰低下头,有些难过,说:“我要是突然消失,黎少堂会以为组织抛弃了他。走之前,我想再跟黎少堂见一面。”
汪秋水犹豫一阵,说:“纪律你是知道的,我们的计划绝不能透露。”
“明白!”
晨光铺在石板路上。
汪云杰取下门挡板,开门做生意。他扫了一眼对面茶摊,今日没看见那两个特务的身影。
他回到柜台后,从柜台里抽出一张船票,递给伙计小罗。
“今天下午,码头的最后一班船。码头有人和你接应。你离开重庆,准备去延安。”
事出突然,小罗脸上闪过惊怔:“老板,那你呢?”
汪云杰顿了一下:“我还有任务。”
小罗犹豫道:“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吧。”
汪云杰脸色一沉:“服从安排。”
小罗只好接过船票,不安地说:“你留在这,他们会不会抓你啊?
汪云杰只催他:“快去准备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