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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凭南方这湿气,即便静养都难保说不会感染,何况是军中。
“知道了!”
程普轻咽了一口口水,明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。
是他们吴人最后得到荆州的机会。
如果打不下来,非但吕蒙的身体熬不住。
而且赵云、潘濬回援的援军肯定也会赶到。
到时候,吴人就会被瓮中捉鳖,根本再无取胜之可能!
寅时三刻,江陵城头飘起了细雪。
当程普第三次组织冲锋时,发现云梯上的士卒动作越来越慢——
没有吕蒙压阵,吴军就像丢了魂似的。
显然,主帅的重伤,对士兵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。
“加把劲!待破城后……”
老将军的激励声,忽然被一阵整齐的呐喊打断。
只见马良站在箭楼上,指挥着军民们拍盾高歌:
“白衣渡江想偷鸡——”
“折了都督烂肩泥——”
城下吴军一片哗然。
这俚俗小调用的是江东渔歌的调子,却把吕蒙的计谋唱成了笑话。
巳时末,吕蒙竟撑着病体来到阵前。
他肩上裹伤的素帛已染成褐红,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。
将士们在前线奋战,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养病。
眼见快到正午,却还未传来城破的消息。
这令吕蒙终于忍不住,主动出帐来,去前线查看战况如何。
“都督!”
丁奉见吕蒙至,急忙上前去扶。
吕蒙却推开他,独眼死死盯着城头。
那里又传来新的歌谣:
“李郎妙计传天下——”
“吕蒙学来像王八——”
“噗!”
吕蒙喷出一口鲜血,染红了胸前衣甲。
他颤抖着指向城墙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不明声响。
“都督!”
韩当急忙上前,抱起吕蒙时,发现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。
吴军阵中开始骚动。
先是后军有人丢下兵器,接着像瘟疫般蔓延到全军。
不知谁喊了句“都督死了”,三万大军竟如退潮般溃散。
程普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幕:
冲车被遗弃在护城河,云梯歪倒在雪地里,连最精锐的私人部曲都在争相爬上战船。
暮色降临时,最后一艘吴军战船仓皇离岸。
船尾的“吕”字旗被胡乱扯下,扔进了滔滔江水。
而城头的江陵旗帜依然在风雪中猎猎作响,旗面上满是箭孔与血痕。
建安十五年,十月三十日夜。
吴军楼船在风雪中顺流东归。
吕蒙躺在层层锦被中,肩头腐臭已蔓延至胸口,医者跪在一旁默默垂泪。
“诸将……都过来……”
吕蒙突然睁眼,独眼中竟回光返照般清亮。
“此次袭取荆州之败,皆我一人之过。”
“某出征前曾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,今无功而返。”
“无颜回去见吴侯矣。”
韩当等将跪地痛哭:
“都督保重!”
帐内气氛压抑沉重,而吕蒙脸上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。
“听着……”
“吾死后,可将骨灰撒入大江。”
他颤抖着扯下腰间都督印绶,“吾……不配……归葬吴土……”
“可令陆伯言代我行都督之职。”
众人纷纷低头叹息,闻者无不流泪。
他们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大都督而哭,也是为这场精心准备了数年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哭。
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?
吕蒙望着摇晃的舱顶,忽长叹一声:
“上天不怜我,命短恨偏长。”
“十年磨剑志,一夜付江潮。”
吟罢气绝,独眼仍圆睁着望向西方。
“都督——!”
满舱将领跪地痛哭。
就在这时,舱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船板碎裂声。
韩当掀帘望去,只见风雪中数十艘战船如鬼魅般逼近,当先船头“赵”字大旗猎猎作响。
“是常山赵子龙!”
丁奉拔剑出鞘,却见自家船队阵型大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