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眼裙摆上的泥污,指尖轻轻拂过,像是在掸去不存在的灰尘:“赶路吧,多说无益。”
张叔被噎得说不出话,晚翠也低下头,不敢再言语,雨幕里,沈别漓提着脏污的裙摆往前走,背影虽染了狼狈,却没半分怨怼。
仿佛方才那场不快,真如所说的那般,不值得挂怀,只是没人瞧见,她走过街角时,目光不经意掠过方才“少年”离去的方向,雨雾朦胧里,早已空无一人。
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滑,她走得急,裙摆扫过积水,立刻溅上大片泥污,月白色的料子上晕开点点浊痕,触目惊心。晚翠连忙撑着伞追上来,想替她挡挡雨,却被她侧身避开:“你顾着自己就好,快些走。”
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,雨丝打在脸上,带着冰凉的疼,沈别漓望着不远处沈府的朱漆大门,只觉得那短短一条街,竟比净安寺的山路还要难走。
她是沈府嫡孙女,自小锦衣玉食,何曾这般狼狈过?可一想到暖阁里等着的陛下与皇夫,想到阿爷的期盼,便咬着牙不肯停步。
快到街角时,迎面撞见几个避雨的路人,见她一身狼狈,都忍不住侧目,沈别漓头也未抬,只将下巴抬得更高些,脚步愈发急促。
晚翠跟在后面,看着小姐裙摆上的泥污,急得眼圈发红,却也只能紧紧跟上。
终于踏上沈府门前的石阶,守门的仆役见了忙上前搀扶,惊道:“小姐怎么淋成这样?”
沈别漓摆摆手,声音因赶路有些发喘:
“无妨,快去通报,说我到了。”
她说着抬眼望去,正见爹爹站在门内张望,看见她这副模样,眉头顿时皱起:
“阿漓,你这是……”
“爹爹,说来话长,先见过陛下再说。”
沈别漓打断他,抬手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鬓发,纵然裙摆泥泞,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。
晚翠替她擦着脸上的雨珠,低声道:
“小姐,您的裙角……”
沈别漓低头看了眼,那片泥污像朵难看的花,绽在素净的料子上。她却只是淡淡道:
“无妨,先去请安。”
她提着脏污的裙摆,走到沈府正厅外时,檐角的雨珠还在滴答作响,她深吸一口气,理了理虽换过却仍带着湿气的衣襟。
在门槛前停下脚步,
转身对身后的晚翠道:
“扶我整一整裙摆。”
待衣衫妥帖,她撩开衣摆,对着暖阁方向缓缓跪下,声音穿过雨雾,清晰地传了进去:“臣女沈别漓,迟至失仪,惊扰圣驾,恳请陛下与皇夫降罪。”
厅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,郑吣意的声音温和,目光落在她沾了泥点的膝头:“起来吧,净安寺山路难行,又是雨天,迟些也是常情,何罪之有?”
谢淮钦已让内侍取来软垫,轻声道:
“地上凉,先进来再说。”
沈苍梧见她跪在湿地上,心疼责怪道:
“你这孩子,不是坐马车来的吗?”
“怎弄的这般模样?”
话落,沈别漓却未起身,依旧维持着跪拜的姿势,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:“臣女不仅迟至,更因途中马惊,险些误了时辰,此乃行事不谨;驭下不严,让车夫失了分寸,此乃治下无方。两罪并罚,还请陛下责罚。”
沈国公在旁急得拱手:“陛下,阿漓这孩子向来规矩,是老臣没教好她……”
郑吣意抬手示意内侍扶她起来:“沈老将军言重了,她既知自省,便是好事。”
话落,看向沈别漓,眼底带了丝笑意:
“倒是你,跪了这许久,膝盖不疼?”
沈别漓被内侍扶起,膝盖果然有些发麻,
却依旧垂眸立着:“臣女知错。”
郑吣意转身往暖阁走,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:“知错便好,罚你陪朕下一盘棋,赢了便饶过你。”
谢淮钦落后半步,与沈别漓并肩而行时,低声道:“你祖父盼你平安回来,可比罚你重要得多。”
沈别漓抬眼,见沈苍梧正望着她,眼里满是疼惜,心头一暖,方才的紧绷终于松了些,她理了理衣袖,跟着走进暖阁,炭火的暖意裹上来,将一身雨气驱散了大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