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盛霖云淡风轻地说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顾鹿溪跽跪时腿有些酸麻,她干脆歪坐着,“那日小林大夫为我把脉,我就有了为腹中宝宝积福积德的心思。我原来也认定事在人为,可鬼神之说,你不能证其有,也不能证其无,福祸有时很玄妙的,所以我宁愿信其有了。”
“上回在宫外,安年桥一事来得凑巧,我便想着,那些孩子终究是要受朝廷安排,也许是稀里糊涂的养着,也许送到各处学艺,总归是不受重视的,那倒不如让我来挣这份福德,所以才编了个观音娘娘的梦……”
“后来,沈丞相、祝正省府府尹、我爹似乎都不满我插手此事。越是遭到反对,我便越起劲。他们无非是觉得我是女子,不该觊觎刑部和正省府、不该干涉朝政……诸如此类的劝诫,我爹他竟然还撺掇祝言肆以天罚图案来警示我,我能受这个气?!”
说到动怒处,她连尊称都不顾,直呼祝正省府府尹的名讳。
萧盛霖:“……天罚图案?”
顾鹿溪看着他疑惑的眼眸,不知该感慨他守诺的真诚,还是该自惭形秽己身的狭隘,他那么信任她,那么听话,她却对他颇多防备。
所以她不再隐瞒,“就是那夜,我让你装作不知的事情。祝言肆和我爹买通侍卫和嬷嬷,在瑶华宫宫墙上涂蜂蜜,还把云苓捆吊在匾额上。”
萧盛霖扶额而笑,“怪不得李平川忽然将匾额拆下来。”
顾鹿溪嫣唇小小地启合,嗫嚅道:“……所以,你当真没过问?”
“没有,我既然答应你,又怎会轻易食言?”萧盛霖极为坦荡。
在他的衬托下,顾鹿溪觉得自己可真是个‘小人’啊!
“好啦,你继续听我讲。也正是因为我爹的阻拦,我才彻底下定决心,要撺掇我娘,撺掇那些官夫人们与我统一阵营。夫妻么,拆开一半是夫、一半是妻,你牵制我,我牵制你,凭甚么他们在文武殿上高谈阔论、肆意而言,轮到我这,还未作甚,他们便颇多忌惮,生怕我与他们分杯羹似的。”
萧盛霖附和道:“确实,他们虽有胆识与我造反,起初都是因为民不聊生,他们迫于生计才追随于我。虽然这五年里一直整顿朝风,但迂腐难改,劣性难斩。”
顾鹿溪听他如此说,反倒不气了,她气定神闲地问道:“倒是你,我竟不知你如此开明。我那日可是把野心都与那些官夫人们和盘托出了,你难道不怕我如那些臣子所料吗?”
“他们能料到甚么?”萧盛霖不屑道。
顾鹿溪冷哼,“还能是甚么,顾家势大呗,怕外戚当权,没准我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呢?”
“……现在难道不是吗?”萧盛霖狠狠地皱眉。
顾鹿溪“噗嗤”笑出来,“你到底是历经大风大浪、大苦大厄之人,我若挟你以令诸侯,他们尚且可以策反你,可我若是挟幼帝呢?”
萧盛霖的眉宇锁得更深,快要能夹起筷子了,他正经地说道:“溪溪,有一事你需得清楚,幼子最叛逆,哪有我听话呢?”
“……”他的脑回路也十分清奇,这是历代帝王里的泥石流吧?
顾鹿溪笑得花枝乱颤,她歪倒在软软的靠枕上,眼泪星子都冒出来了,“哈哈哈哈……哎哟,这话可不能叫他们听着,不然得气死了罢?”
萧盛霖收整好凌乱散落在矮几上的竹签,耐心等她笑完,才又神色认真道:“轮到溪溪抽签了。”
顾鹿溪提着锦绣方帕掖摁眼角,秀靥都笑僵了,她抽出一支红色的竹签,“你那么殚精竭虑地征天下,不怕我祸害了你的江山?”
萧盛霖:“没有殚精竭虑,只是看他们不高兴,打就打了,哪知道他们那么不经打。溪溪有本事祸害,我便有本事再打回来。”
他好平淡,又好豪横。
平淡中的豪横,这难道就是装哔的最高境界?
顾鹿溪接过竹签,“你来。”
萧盛霖抽出红色竹签,他沉寂很久,问道:“溪溪当初那么喜欢我,为何后来就……不喜欢了?”
一场往昔,两个人。
顾鹿溪把竹签塞到他手里,她抽出一根,是普通竹签,又明目张胆地换成红色竹签,“你当初为何要抢我的珍珠手串?”
她在肃城最贫苦的生活里有唯二慰藉,一是落魄小少年,二是那串饱含家人宠爱的珍珠手串。
结果落魄小少年抢走了珍珠手串,这个发展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。
萧盛霖嘴唇张张合合,却没有吐出半个字音来,脸上血色渐褪,竟有几分惨白。
顾鹿溪见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