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岘棠替沈丞相与张公爷受住这顿骂,当初他们决定把皇上遇袭的事告诉贵妃娘娘,也是想让贵妃娘娘心知全局。
天有不测风云,即便皇上当真是有去无回,贵妃娘娘也好尽早安排应对之策。
沈丞相、张公爷、祝府尹是朝堂里最不愿让贵妃娘娘干涉朝政的臣子,可贵妃娘娘毕竟怀有皇上的血脉。
要是皇上真的有去无回,那贵妃娘娘必定是大晟唯一的太后,若她怀的是个男孩,她想垂帘听政,他们这帮臣子也只能为她保驾护航。
对他们而言,这就是皇室血脉稀薄的悲哀。
顾振辉才不管他们苦衷不苦衷的,他只知道他闺女,今晚,两刻不到,从屋里端出来那么多盆血水。
她躺在床榻上,应是比上回动了胎气还要憔悴。
只是想一想,顾振辉便觉得心碎。他又怒骂道:“秦渠那个老匹夫,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,还收了那么多的养女,他是什么心思,你告诉我,你不知道吗?你们不知道吗?!他巴不得我闺女给他的养女腾地方!”
“还有明照瀚,他是礼部尚书!皇上为了贵妃娘娘做出多少退让?擅改宫规、寒门入科举、推动办女学,哪一桩哪一件不足以让他将贵妃娘娘视为眼中钉?!”
顾振辉诘问道:“你们那么聪明,难道不知吗?”
贺闻嘉皱了下眉,玄靴好似钉在地面,他挡住顾振辉的去路,“谁都没有料到,谁也不想的。”
谁都没有料到贵妃娘娘会因此而小产,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。
他们对贵妃娘娘是有意见,但贵妃娘娘腹中的血脉是大晟的根基。这些事情,在江山社稷面前,都是小盈小利,不值一提。
顾振辉对着贺闻嘉,只说出短短四字:“你骗了她。”
贺闻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。
顾振辉再去推贺闻嘉,轻而易举就把他推走了。
他们擦肩而过,顾振辉看向贺闻嘉的眼神十分犀利。
赵岘棠看着逐渐远去的顾振辉,再看看失魂落魄的贺闻嘉,“贺大人,您与顾公爷……”
贺闻嘉避而不闻,他一声不吭走到寝殿门口,撩袍跪下。
他为何要跪?
赵岘棠对贺闻嘉此举甚感疑惑,还有顾公爷指责贺闻嘉骗了她。
骗了谁?
贺闻嘉在宫里留宿一宿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
难道真如传闻那般,贵妃娘娘与贺闻嘉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?
赵岘棠百思不得其解,他也撩起绯红的官袍跪在贺闻嘉身侧。
嬷嬷端着羹汤进殿,小玉看到跪着的贺闻嘉与赵岘棠,她呆滞的眼神染上愠色,“贵妃娘娘要安歇,还请两位大人别跪在此处扰了娘娘的清静。”
贺闻嘉对此充耳不闻,他双膝落地,腰背挺直。
赵岘棠也不闻不问,只管跪着。他垂着眼眸,看向寝殿的门槛。
小玉端着托盘的手指捏紧,指骨泛白,讥诮:“诸位大人的冠冕堂皇奴婢真是见识了,为娘娘好便不顾娘娘有孕在身,为娘娘好便不顾娘娘的清修。娘娘今日已逢大悲,您二位跪在此处作甚,是以赎罪之名,行胁迫之实吗?”
她一个宫婢,万没有资格指责朝臣。
赵岘棠眉梢微动,攒着薄怒。“姑娘口齿好生伶俐。”
小玉自觉失仪,她松着眉眼,以俯瞰之姿垂眸看向贺闻嘉,“比不得贺大人,当面一套背后一套。”
她似嘲似怒地哼了声,转身推开寝殿的门进去了。
赵岘棠却满头雾水,这话说来说去,又绕回贺闻嘉身上。“贺大人,您同贵妃娘娘究竟是发生了何事?那小小婢女也敢当众指责您?”
贺闻嘉眼底的心绪翻涌,他摆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。
他跪在此处,是赎罪。
亦是告诉沈见洵、祝言肆、张曙怀、秦渠、明照瀚、赵岘棠,他们都有罪。只是他贺闻嘉,是明知故犯,罪加一等,罪孽深重。
“娘娘本可以安心养胎,却因前线战事而郁结在心。这里面,谁都无法洗脱罪孽。赵大人,本官……贺某在赎罪。”
顾鹿溪和圆满安逸躺在床榻上,她听到殿外说话声,于是歪着脑袋捂着胸口,虚弱道:“小玉,你在与谁说话?”
小玉咬了咬唇,“是刑部尚书贺大人与大理寺卿赵大人,他们……他们正跪在殿门口。”
“他们为何……?”顾鹿溪疑惑地问道。
小玉竭力以平静的口吻说道:“是贺大人先跪的,赵大人随后便跪在贺大人身侧。”
贺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