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落在魏见星的粗布衣衫上时,全场开始静默。首发免费看书搜:吾看书 5kanshu.com
这场新文化斗士——魏见星开始发言:
“新文化和经史子集的争端既起,那做学问,理不辨不明。”
“但在这之前,我想请诸位先生们,同学们听一听我新写的文章。”
高台上的声音从容不迫,没有强势霸道,温和但蕴藏着力量。
“晨星未褪时,我总爱登上景山看这座未醒的城。黛色屋瓦浸在靛蓝的天光里,鸽哨掠过正阳门箭楼的飞檐,远处永定河的水纹正泛起第一道金鳞。这样的时刻,总听见骨骼深处传来细碎的迸裂声。”
“那是千年冻土在春汛中开裂的响动。”
白话文写出的文章让马秉言几人皱着眉,但没人说话。
胡氏反而眼前一亮。
声音继续响起。
“诸君可见颐和园的石舫?雕梁画栋困在死水里,任腐藻缠满舵轮。”
“而我们这代人的双脚注定要踩进泥浆。上月在长辛店机厂,我见燕京学子捧着笔记本记录炉工被煤灰灼红的指节;前日去宛平乡下,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跪在麦垄间丈量穗长。这才是真正的学问,带着体温与尘土的学问。”
她声音逐渐明朗清脆,看着衣不蔽体的刘老太正搂着栓子在冷风里发抖。
于是语调逐渐开始高昂。
“不要做琉璃厂裱画铺里的工笔牡丹。去首隶看棉农怎样被洋布逼得典儿卖女,去汉口码头数运煤苦力脊梁上的鞭痕,去胶东半岛丈量每寸被列强铁舰碾过的滩涂。”
“当你们的钢笔吸饱了土地的血泪,自会懂得何为文章。”
这一刻,康有为脸色铁青,狠狠攥着椅子的把手。
这几乎不啻于指着他们的鼻子,告诉他们,他们这群人,不懂文章真谛,不懂学问真义!
埋头在案混迹贵族圈子的文人,不懂得民间疾苦。
马秉言咬着牙,狠狠瞪着高台上的女子。
儒家思想安定了五千年的家国,现在倒好,被一个女子反踩到这些穷苦百姓底下去了。
难道这些经史子集还不如百姓家里的针头线脑,柴米油盐不成?
恼怒之余,马秉言也心中冷笑。
辛丑,徒有虚名罢了。
若她只会说这些,对这场文学理念之争,只怕毫无影响。
林甫仁和张复渠在人群中看着,身侧突然响起几名同学亢奋高呼。
“这才是做文章,这才是做学问!”
这些学生看着辜鸿铭,康有为,又转头瞧讲台上的魏老师,忽然觉得之前的迷茫开始有了一点清晰的影子!
刘老太瞪大眼睛,哆嗦着念叨。
“量麦子也是学问?”
佃农马西头一次能听懂这些读书人的文章,难以置信的转头。
“那个老师说关心煤工和农田?”
他哪里见过这样的读书人!
魏见星的声音愈发昂扬。
夕阳从她身后洒落时,像整个人都蒙着一层璀璨的光。
“记得谭先生《仁学》手稿上总沾着墨鱼骨粉?那是浏阳河船夫赠他的止血药。古人说"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",我辈当效竹林七贤踏遍九州,却不止于扪虱清谈。要像顾亭林著《天下郡国利病书》那般,将山河皱褶都刻进血脉!”
残阳积雪中的萧条与匿而不发的生机交织。
魏见星猛然伸手,指着远处。
“听!广济寺的晨钟响了。这声音自商周青铜纹路上漾开,震落太学生槐市议政时的松烟墨屑,惊醒东林书院月夜辩论的惊堂木,此刻正在我们年轻的胸膛里轰鸣。诸君且看,正阳门瓮城的暗影正在消退,而东交民巷教堂的尖顶己沐在光里。”
北大学子如今长袍在风中拂动,盯着魏见星,只觉得这些冷冰冰的文字,每一个都化作力量,开始充斥在他们血中。
“诸君,与其在故纸堆里觅桃源,何不用双脚丈量出一个新大国?”
“莫惧长衫染尘,手掌生茧,须知最炽烈的火种往往诞生于潮湿的泥土。”
“当你们的手掌抚过年轮般的车辙,当你们的布鞋浸透运河的春汛,华夏的血脉自会在笔尖奔涌成惊雷!”
“这时代的火把,终要交到沾满泥土的手里!”
至此,看台上清脆的声音己如惊雷,气势磅礴,振聋发聩。
文科学生中有人在鼓掌。
掌声顷刻间汇聚,化作浪潮席卷!
记者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