柱子是村里的壮汉,二十八岁,长得五大三粗,脸黑得像锅底。他爹娘早死了,留下个破泥房和一亩薄田,他一个人过,平时干活老实,晚上喜欢喝点小酒。那晚,他从村头的老刘家蹭了顿饭,喝得晕乎乎的,晃回自己屋。泥房不大,一间正屋带个小灶,炕靠墙,下面是空的,平时塞点杂物。
柱子推开门,风吹进来,灯笼晃了晃,差点灭了。他打着酒嗝,脱了鞋爬上炕,钻进被窝。刚闭眼,耳边传来一声轻响,像指甲挠木头,吱吱的,从炕下传上来。他睁开眼,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窗缝漏进点月光。他嘀咕着:“老鼠吧。”翻个身想睡,可那声音没停,像在故意挠他心。
他坐起来,点亮油灯,拿了根木棍,趴在炕边往底下看。炕下黑乎乎的,塞着几捆柴和一个破篮子,啥也没有。可他刚抬头,那声音又响了,这回更清晰,像有人在低声喘气。他头皮一紧,喊道:“谁?谁在下面?”没人应,可灯光晃了晃,他眼角瞥到炕下有东西一闪,像一对眼睛,白得发亮,盯着他。
柱子吓得一哆嗦,棍子掉地上,油灯差点翻了。他揉揉眼再看,啥也没了。他骂自己:“喝多了,见鬼了。”可心里发毛,半夜没敢睡,坐着熬到天亮。
第二天,柱子顶着黑眼圈去地里干活,脑子里全是那对眼睛。他跟老刘提了句,老刘笑他:“你小子酒喝多了,炕下能有啥?老鼠眼吧。”柱子点头,可心里没底。晚上回家,他特意拿了把扫帚,把炕下的柴和篮子全掏出来,扫了个干净。底下啥也没有,就一层硬泥。他松了口气,心想:这下总没事了吧。
可到了半夜,那声音又来了。还是吱吱的挠木声,像指甲抠着炕板,低低的,带着点节奏。柱子猛地坐起来,点亮油灯,趴下去看。这回他看清了——炕下有双眼睛,白得像死鱼眼珠,黑瞳小得像针尖,嵌在泥地里,首勾勾盯着他。灯光一晃,那眼睛眨了眨,像活的。
柱子吓得喊:“啥东西!”他抄起扫帚往底下捅,可扫帚刚碰到泥,那眼睛一闪没了,挠声也停了。他喘着粗气,脑子乱成一团。屋里静得吓人,只有风吹窗的动静。他不敢睡,把灯点着,坐到天亮。
第二天,他跑去找村里的王婆。王婆六十多岁,头发花白,年轻时给人接生,后来学了点“看事”的本事,村里撞邪都找她。柱子把事一说,王婆皱眉:“炕下的眼睛?怕是个不干净的东西。你家那炕啥来头?”
柱子挠头:“我爹娘留下的,老房子,没啥特别的。”
王婆眯着眼:“不好说。晚上我去瞧瞧,带上香和纸钱。”
柱子点头,可心里发虚,怕那东西再来。
那天晚上,月亮半圆,风凉得刺骨。王婆提着个布袋来了,里面装着香、纸钱和一串铜铃。她在炕边点了三炷香,烧了点纸,嘴里念叨着咒。香烟飘起来,铜铃叮叮响,柱子站在一边,大气不敢出。
念到一半,王婆停了,低声说:“来了。”
柱子顺着她眼神看去,炕下黑乎乎的,啥也没瞧见。可王婆脸色一沉,扔了把糯米过去,炕下冒起一阵白烟,像被烫了啥。接着,那挠声又响了,吱吱的,像在回应。王婆喊:“你是谁?为啥在这儿?”没人应,可那双眼睛慢慢浮出来,白得发亮,黑瞳盯着柱子,像要钻进他脑子里。
柱子吓得退到墙边,王婆扔了张黄符,眼睛抖了抖,沉了下去。她喘着气说:“是个魂,死得惨,怨气重。她住你炕下了。”
柱子急了:“我没惹过谁啊!咋回事?”
王婆皱眉:“这魂跟你家有缘,可能是以前的主人,或者死在这儿的人。你爹娘没提过啥?”
柱子摇头:“没!他们死得早,我啥也不知道。”
王婆冷哼:“那就麻烦了。她不走,怕是要拉你下去。晚上别睡炕,把门锁好,我明天再来。”说完,她走了。
柱子没敢睡炕,铺了张草席睡地上,可半夜又听见那声音,低低的,像在喘气。他壮着胆子喊:“你到底要啥?”声音停了,可炕板底下传来一声轻笑,像女人的,凉得刺骨。
王婆第二天没来,说是腿疼。柱子急得没法,决定自己打听这房子的来头。他跑去找村里最老的二爷,二爷七十多岁,耳朵有点背,可记性好,村里的老事他门儿清。
二爷听完,眯着眼想了半天,说:“你家那房子啊,我有点印象。你爹年轻时盖的,那地原来是个荒坟,埋过人。后来坟塌了,你爹嫌地便宜,就盖了房。听说坟里埋了个女的,逃荒来的,饿死的,没人管。你爹没说,怕晦气。”
柱子一愣:“饿死的?那她找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