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常说，清明是阴气最重的时候，那些没香火供奉的孤魂最爱出来闹，谁要是乱跑撞了它们，轻则家宅不宁，重则回不了家。可这话年轻人不信，总觉得是老辈儿编出来吓人的。

李小旺是个二十二岁的后生，瘦高个子，皮肤晒得黝黑，前两年在镇上学了点木匠活，今年清明前回了村。他爹李老栓是个老实庄稼汉，娘早逝，家里就爷俩相依为命。小旺回来那天是三月底，天阴得像要下雨，村里人都在忙着备清明，折纸钱、烧香烛，准备去祖坟上祭拜。

清明前西天，下了场春雨，淅淅沥沥地打在土屋顶上。小旺睡在老屋的土炕上，半夜被一阵怪动静吵醒。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泥地里拖东西，沙沙作响，又夹着点低低的喘息，像老人在喘粗气。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，推开窗，雨后的冷风灌进来，带着一股湿土味，隐约还有点腥气。那怪声从村东头的东岗子方向传来，时断时续，像在泥泞里挣扎。

“啥东西啊？”小旺嘀咕着，揉了揉眼睛。他披上外套走到院子里，雨停了，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，照得院子一片灰白。那声音更清晰了，像有人拖着麻袋在走，偶尔还停下来喘两口。他皱了皱眉，心想可能是谁家的猪跑了，没多在意，回屋接着睡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跟李老栓提了一嘴。李老栓正蹲在门口修锄头，闻言手一抖，锄柄掉在地上。他抬头盯着小旺，眼神发紧：“你昨晚听见啥了？”

“就啥拖东西的声音，像喘气似的，从东岗子那边传来的。”小旺挠挠头，笑了一声。

李老栓却不笑了，他捡起锄柄，低声说：“别乱说。那是东岗子的动静，清明前听见的，不是好兆头。”

小旺一愣，见他爹脸色不对，追问：“爹，你咋了？不就是点怪声吗？”

李老栓看了他半天，才说：“清明节别乱跑，尤其是晚上。那地方的孤魂野鬼，清明前后最不安分，你听见的，可能是它们在动。”

小旺不信邪，笑着说：“爹，你别吓我，我不怕鬼。”可李老栓没再说话，只是叮嘱他这几天老实待家里，别往东边跑。

那天晚上，怪声又来了。这次更近，像在村东边的土路旁徘徊，沙沙的拖行声混着喘息，像一群人在泥地里挪动。小旺趴在窗边往外看，月光下村子静悄悄的，连鸡都没叫一声。可那声音却钻进耳朵，阴冷得让他心里发毛。

第二天，村里出事了。东边老孙家的鸡窝塌了，十几只鸡跑出去，第二天早上全死在东岗子边，羽毛湿漉漉的，像被水泡过，肚子却瘪得像干尸。紧接着，村北头王大婶家的灶台裂了，锅里的水一夜蒸干，灶底却有一层黑泥，像从地下渗出来的。村里人聚在一起议论，都说这是清明前的兆头，有人惹了东岗子的鬼。

小旺听村里人议论，心里有点不安，可嘴上还是硬：“不就是鸡死了、灶裂了嘛，哪来的鬼？”可他爹拉着他，低声说：“昨晚那声音你又听见了，别不当回事。清明节别乱跑，听到没？”

小旺没吭声，可心里好奇起来。他不信鬼神，总觉得这事有蹊跷，打算找机会去东岗子看看。

清明前一天，村里忙得热火朝天，家家都在准备祭祖。小旺趁李老栓去田里收拾庄稼，偷偷拿了把铁锹和一捆绳子，打算去东岗子探探。他心想，要是真有怪事，总得有个说法，要是没啥，他也能回来笑话他爹的迷信。

傍晚时分，他到了村东头。东岗子在暮色里阴气森森，草丛里飘着白雾，泥地里满是雨后的脚印，像有人刚走过。他壮着胆子走进去，脚下踩着湿土，沙沙作响，跟昨晚听见的差不多。他拿铁锹拨开草丛，想找找有没有野兽留下的痕迹。

刚走几步，脚下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，他低头一看，是块烂布，半埋在泥里，散发着一股腥臭。他用铁锹挑起来，发现布底下压着一截骨头，白森森的，像人的指骨。他心里一惊，正要扔掉，周围的怪声突然大了，沙沙的拖行声从西面八方传来，喘息变成了低沉的咕哝，像一群人在围着他嘀咕。

小旺头皮发麻，转身想跑，可脚下一滑，摔进泥坑。他爬起来一看，面前多了个矮小的黑影，披着破布，佝偻着背，低着头站在那儿。月光照过去，那影子抖了一下，慢慢抬头，露出一张干瘪的脸，眼窝深陷，嘴唇干裂，盯着他咧嘴笑。

“你……你啥玩意儿？”小旺声音发抖。

那黑影没说话，只是咧着嘴笑，嘴里吐出一股黑气，臭得像腐烂的肉。小旺腿一软，转身就跑，可身后拖行声追了上来，像一群影子在泥地里撵他。

小旺跌跌撞撞跑回家，鞋陷在泥里，满身黑泥。李老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