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伦理评分表的泪渍权重》
医学伦理课的投影仪在黑板上流淌着冷光,顾承川的手指划过 “器官移植禁忌证” 列表,激光笔在 “职业暴露导致的不可逆损伤” 条目上钉出红点:“矽肺三期患者的移植优先级系数 0.3,低于先天性心脏病患儿 ——”
“放你娘的狗屁!” 周野的京腔突然炸响,手里的 ct 胶片在讲台上甩出脆响,肺叶的白色阴影里,三根肋骨的旧伤像被焊在胶片上的铁条,“李建国在矿洞替矿长顶班十年,现在连呼吸都要跪着,你们的评分表说他‘自我防护不足’?”
教室里的吸气声混着胶片滑落的轻响。0~0,晓+税·蛧. -追!蕞\歆~璋~洁,顾承川看见周野袖口的烫伤疤痕在发抖,那是去年在山区用体温焐热移植器官时留下的,而此刻他拍在讲台上的 ct 片,肋骨骨折线的走向,与周父 2001 年抓捕小偷时的 x 光片分毫不差。
“周野同学,请用学术语言。” 陈立仁的老北京牌钢笔敲在评分表边缘,缺纽扣的白大褂领口露出的疤痕,在胶片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眼,“说说你的论据。”
“论据?” 周野抓起评分表摔在投影仪上,“李建国的矽肺报告里夹着工牌,编号 007—— 和我爸的警号尾数一样!他每吸进一克粉尘,矿主的奔驰就多一道划痕,现在你们用‘职业风险自担’给人判死刑?” 他突然扯开衬衫,左胸上方的旧伤在冷光下泛着青白,“这是我十六岁替我爸挡的板砖,评分表要不要给‘警察家属’也扣个系数?”
顾承川的喉结动了动。_h*o?n`g\t\e·x?s~..c~o~m/他认得那道伤,周父追小偷时被围殴,少年周野扑在父亲身上挨了三棍。此刻 ct 片上的肺叶阴影正在投影仪上膨胀,像极了父亲病历里那张被撕毁的死亡证明。
“评分表第 17 条。” 李佳突然翻开速写本,里面贴着李建国的矿工帽照片,矿灯开关处磨出的凹痕能塞进半枚硬币,“‘因社会贡献导致的器官损伤’是否应设加分项?比如抗洪抢险、见义勇为 ——” 她的彩铅在 “职业暴露” 条目旁画了把铁锹,锹头沾着的不是粉尘,而是周父警服上的泥点。
陈立仁的钢笔尖突然戳向评分表的 “生命质量预期” 栏:“1998 年抗洪,我给连续扛了三天沙包的战士做肝移植,他的肌酐值超标三倍,但我在‘社会贡献’栏写了八个字 ——‘大堤没垮,他不能倒’。·卡¨卡′晓/说`惘` ·最*新!章,結~更′辛-快*” 老人摸出张泛黄的手术记录,上面的血手印比任何评分都重,“顾修平医生当年给金属义眼患者做手术,也是违反‘最佳手术时机’的,但他说‘患者的儿子要高考,不能没妈’。”
周野的呼吸突然顿住。他看见陈立仁的手术记录编号,与李建国的矿工证尾数相同,而记录背面,赫然画着个小太阳 —— 和顾修平手术记录里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“李建国的女儿在镇上读高中。” 周野的声音突然低下来,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信封,里面掉出半张奖状,“‘优秀矿工家属’,她去年写给我的信里说,爸爸的咳嗽声比矿车还响,但评分表上的数字,比咳嗽声还冷。”
顾承川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奖状上的 “2003 年” 刺痛着他的视网膜,那年他在少年宫弹钢琴,而李建国正在三百米深的矿洞里筛煤。他突然想起父亲的急救手册,缺角处画着通州胡同的王奶奶,她的竹筷救过三条命,却在 “急救操作规范” 里被判定为 “感染风险源”。
“把评分表翻过来。” 陈立仁突然说,钢笔尖敲在胶片上的肋骨旧伤,“周野父亲的骨折报告,李建国的矽肺诊断,顾修平的义眼手术记录 —— 这些被你们称为‘无关数据’的人生,才是评分表该有的权重。”
教室的灯突然亮起,周野的 ct 片上,泪渍在 “移植禁忌证” 栏晕开淡痕 —— 不知何时,他的眼泪滴在了胶片上,恰好盖住 “职业暴露” 的 “暴” 字,只剩下 “露” 字,像道永远敞开的生命缺口。
“下周去矿区义诊。” 陈立仁把李建国的工牌挂在讲台,编号 007 在灯光下闪着微光,“带上你们的评分表,更要带上耳朵 —— 听听那些被你们的公式判了‘死刑’的人,咳嗽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‘我想活着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