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青埋下头：“小人再不敢了！”

谢卿泽站得笔首，低下刀鞘挑了一下冬小青的下巴，令他抬起头，问：“本官问你，是不是你和阿七合伙杀死的焦升？”

冬小青眼眶通红，用力摇头：“不是！与大人进来之前，小人并不知道焦升被人杀了！”

谢卿泽盯了他一阵，不能断定冬小青是否说谎。收回刀鞘，烦恼道：“不会读心术果然麻烦。”

沐川就候在不远处，听到这一声抱怨，无语看天。

谢卿泽烦躁地踱了两步，再问道：“自我此次来到潭县，你就故意透露各种讯息，刻意将本官引至此客店，是也不是？”

这一次，冬小青咬了一下牙：“是！”

“为何？”

冬小青艰难地说：“是阿七哥临走的时候，嘱咐我的！”

谢卿泽眉头微挑，森森道：“如实道来。”

冬小青跪在地上说：“这要从去年八月说起。那时大人奉旨来潭县巡查，太爷和焦升这些人，私下里猜测着大人是为什么案子而来，县衙上下都很紧张。”

冬小青咽了口唾沫，“大人走时，带走些旧案卷，说要复查。过了一天，焦升就失踪了。太爷令捕房的人搜寻。捕头把我们这些捕快分成几队，分片搜索。”

冬小青抬手指了一下，“歇马坡这边，分给了我和几个兄弟负责搜索。出发前，阿七哥忽然叫住了我……”

那天，阿七从身后拍了拍冬小青的肩膀，示意他跟自己走。

冬小青跟着阿七走到僻静处，冬小青问：“阿七哥，有事吗？”

阿七转过头，脸上蒙着的土黄色布巾后边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：“冬小青，我要走了。”

冬小青吓了一跳：“阿七哥，你不是哑巴啊？”

阿七指了指自己的喉咙，吃力地说：“喉咙不好，发声辛苦，平时不想说话。”

冬小青又惊又喜：“阿七哥，早知如此，我管你辛苦不辛苦，横竖也得拉着你聊天！”他喜悦之余，忽然反应过来，“你刚刚说什么？你要走了？要去哪啊？”

“回老家做点小生意。”阿七说，“冬小青啊，我听见你要带着人，去歇马坡那一带。”

“对啊，焦叔还没下落呢，我们过去找找。”

“听哥一句话。”阿七沙哑的声音压低，“不要踏进歇马坡客店一步。”

冬小青一怔：“为什么？”

“那里面，藏着恶鬼，冯县令也奈何不了。若你贸然捅了鬼窝子，非但抓不住鬼，自身也难保。你安心等着，等上头来了京官再问及此案，你设法把京官引去，方能镇得住。”

冬小青心中升起狐疑，缓缓地白了脸：“阿七哥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要相信哥。哥曾在快要饿毙之际，受过你阿娘的一饭之恩。此恩，永世难报。哥绝不会骗你。”

“什么一饭之恩？阿七哥……”

阿七己经一瘸一拐地走远了。

……

夜风穿过歇马坡客店荒芜的院落，冬小青在冷风里白着脸，说：“从那天起，我再未见过阿七哥。”

谢卿泽盯着他不作声。冬小青飞快地瞥他一眼，紧紧捏着衣角：“我说的……都是真的……”

谢卿泽问：“阿七说，受过你阿娘的一饭之恩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
冬小青胆怯地低垂着脑袋：“我阿娘心善，每每有乞丐上门，只要家里有，总要施舍点吃食。或许，是阿七哥落难之时，碰巧得过我阿娘的施舍吧。我想着既然有这层渊源，阿七哥总不会害我。后来搜查时走到这一带，就劝着同伴不要进来……”

“你可知道阿七的来历？”

冬小青用袖子蹭了蹭鼻尖，说：“小的不知……”

谢卿泽迫近了些，声音似被冰水浸过似的：“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。”

冬小青猛地哆嗦了一下，不敢抬头。

谢卿泽仰脸叹了口气：“若我会读心术……”

沐川倚着枯树听着，终于忍不住出声了：“大人，要不，卑职去把安心师请来?”

谢卿泽犹豫了一下。转眼看到沐川难言的眼神，顿时醒悟沐川是在调侃自己。

谢卿泽恼羞成怒：“大可不必。”

“那可不，一千里路呢，大人。”

“本官知道！”

“大人英明。卑职去后院看看！”

见谢大人要翻脸，沐川麻利抽身，飞快地奔向后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