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刑司是皇帝亲设的特务机构,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,直接对皇帝负责,权势滔天;诏狱署专理钦案,手段酷烈。近年镇刑司太监魏忠与魏庸勾结,屡干朝政,朝臣多有忌惮。谢渊提及京营空虚恐生内患,正是点出这层隐忧。
萧桓的脸色沉了沉。上月玄夜卫指挥使密报,魏忠私调镇刑司番役三百,屯于京郊庄园,不知意欲何为。若此时京营空虚,确是隐患。
“第三忧,敌情虚实难辨。” 谢渊继续奏道,“边报言北元新汗根基未稳,然据大同谍者回报,北元太师也先已掌兵权,部落首领皆受其节制;言南越内乱方歇,然广西土司赵世荣密报,南越辅国将军陈日熞已平定内乱,兵力增至三万。更可疑者,北元破云州在九月初五,南越围钦州在九月初七,相隔两日,似有呼应。×a°如(a文_网|`* ?无e错?:内?容+臣恐边报所言‘敌弱’,是诱我轻出之饵。”
这话如一盆冷水,浇在请战的热浪上。左都御史掌监察,都察院辖十三道御史,巡按各地,谍报向来精准。谢渊说 “敌情虚实难辨”,绝非空穴来风。
李肃强辩道:“就算二寇有呼应,不过是乌合之众!北元畏我大吴天威久矣,南越更是我朝藩属,此战必胜,何惧之有?”
“必胜?” 谢渊微微抬眼,目光如刀,“李尚书可知,永乐十二年,元兴帝征瓦剌,初战告捷,因轻追敌,致大军困于忽兰忽失温,损兵三万;永熙三年,征南越,因轻信‘敌内乱’谍报,孤军深入,副将阵亡,粮草尽失。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,岂能因‘必胜’二字,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?”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千钧。元兴帝征瓦剌之败、永熙帝征南越之损,皆是大吴朝堂不愿提及的隐痛,谢渊此刻重提,满殿鸦雀无声。
萧桓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。谢渊的《边事十忧折》,每一条都戳在要害上:粮草、兵力、敌情、内患…… 桩桩件件,都是他心里 “躁得慌” 的缘由。
“谢御史,” 一位素以温和闻名的阁老开口,带着几分劝诫,“你所言皆有理,然边民正遭屠戮,若不出兵,何以安民心?何以对天下?”
“阁老大人,” 谢渊躬身道,“安民心不在轻出,而在‘守御有方,救民有策’。臣请陛下先下三令:一令大同总兵周毅加固城防,调宣府兵五千援大同,阻北元南下;二令广西副总兵林策死守钦州,调广东兵三千援南疆,解钦州之围;三令户部速运粮草至边镇,工部赶造火器甲胄,补足边军之缺。待粮草备足、敌情查清、京营稳固,再议出征不迟。”
这是畏敌怯战!” 李肃怒声道,“等你备足粮草,云州、钦州早已失守,边民尸骨无存!”
“李尚书!” 谢渊的声音陡然提高,青袍下的身子微微颤抖,却不是怕,是怒,“臣若畏敌,三年前不会闯镇刑司诏狱救张万成;若怯战,不会弹劾魏庸门生!臣忧的是‘轻出则败,败则国危’!汉武帝因马邑之谋轻出,致匈奴长驱四十载;唐太宗因急于灭高句丽,耗空国库,晚年民生凋敝。我大吴自神武皇帝开国,经永熙、元兴诸帝励精图治,才有今日国泰民安,岂能因一时之怒,毁于一旦?”
他越说越激动,袍袖翻飞:“云州三寨之仇要报,钦州渔户之恨要雪,但报恨雪仇需有万全之策!若十万大军轻出,败则贼寇更骄,边民更苦;胜亦耗损国力,难以为继。臣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,听臣十忧,再做决断!”
说完,他 “扑通” 一声跪下,将奏折高举过顶:“臣愿以左都御史之职担保,若依臣策,先守后战,三月内必能解云州、钦州之围;若轻出致败,臣请领死罪!”
殿中彻底安静了。谢渊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,带着金石般的坚定。满朝文武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袍身影,有的面露钦佩,有的神色复杂,有的则满眼怨怼。
萧桓望着谢渊,想起他三年前查张万成案,面对镇刑司的威胁,寸步不让;想起他改革都察院,让积案如山的冤狱得以昭雪;想起百姓送他 “清风石”,刻 “谢青天” 三字 —— 这是个心里装着百姓和江山的人,绝非空谈误国之辈。
御案上的边报还在散发着油墨味,云州三寨的惨状、钦州港的哭声仿佛就在眼前。可谢渊的十忧,桩桩件件都扎在要害上:粮草、兵力、敌情、内患…… 哪一条考虑不周,都可能万劫不复。
“陛下,” 李肃见萧桓的目光从谢渊身上移开,扫过殿中群臣。李肃的脸涨得通红,手按在腰间的玉带扣上,指节发白;忻城伯赵武眉头拧成疙瘩,不住地跺脚;户部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