缕细微,但无比纯净的水流。
苏文用一个干净的瓷碗接住了它。
一碗清水。
没有颜色,没有杂质,甚至闻不到一丝臭味。
“咕咚。”
不知道是谁,狠狠咽下了一口唾沫。
蝎子三的瞳孔,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。
自热的饭盒,是新奇,是贪婪。
但眼前这个能将污水变成清水的圆筒……
是神迹!
在黑水城,干净的水源只掌握在几个大势力手里。一口干净的水,就等于一条命。
蝎子三脸上的贪婪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凝重,以及……一丝几乎无法抑制的杀意。
他明白了。
这不是两只待宰的肥羊。
而是一头披着羊皮,主动走进屠宰场的……史前巨兽。
如果杀了他们,夺走这两样东西的秘法……罗刹堂的实力将暴涨!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像野火燎原。
蝎子三的手,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。
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罗刹堂的帮众也同时拔出了武器,杀气四溢。
刀叔的独眼中寒光爆射,身体微微下沉,像一张拉满的弓,只待苏文一声令下。
一场屠杀,一触即发。
然而,苏文只是端着那碗清水,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刀光剑影。
他直视着蝎子三的眼睛,平静地开口。
“你可以动手。”
“杀了我们,抢走秘法。我保证,刀叔会在死前,拉上你和你一半的手下陪葬。”
“然后呢?”
苏文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诛心。
“我背后的东家,发现我们死在了黑水城,死在了你罗刹堂的地盘上。你觉得,他会怎么做?”
“他会很高兴。”
苏文的回答,让蝎子三一愣。
“因为他有了最好的理由,去找漕帮合作,或者去鬼市,把这两样东西的价码再抬高三成。”
“他会告诉他们,罗刹堂言而无信,杀使夺宝。他会联合他们,一起,把你小小的西市管事,连同整个罗刹堂,从黑水城连根拔起。”
漕帮!鬼市!
这两个名字,像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蝎子三的心上。
他的额角,渗出了冷汗。
他死死地盯着苏文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,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。
但他失败了。
苏文的表情平静无波。
那种将黑水城三大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气度……绝不是一个穷酸商贩能装出来的。
他不敢赌。
他赌不起。
抢一个法子,是发一笔横财。
可万一因此让罗刹堂覆灭……堂主,会亲手把他的皮剥下来。
“你赢了。”
良久,蝎子三从牙缝里,挤出了三个字。
这个决定,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他松开刀柄,对着身后那群已经吓傻了的地痞和手下,发出一声怒吼。
“一群没长眼睛的废物!”
“还不快给贵客把路清出来!”
他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肚子上,后者像个滚地葫芦一样飞了出去。
蝎子三换上一副谦卑的、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笑容,对苏文躬身。
“在下有眼不识泰山,冲撞了贵客,还请恕罪。”
“我们堂主,一定会非常愿意见您。”
“请!我亲自为您带路!”
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,被苏文用一个饭盒和一碗清水,轻描淡写地化解。
刀叔看着苏文的背影,看着他从容地指挥匠人们推着板车,在罗刹堂成员敬畏的目光中,走向街道深处。
他那只独眼中,第一次浮现出混杂着震惊与敬畏的复杂情绪。
老侯爷的战场,在刀锋之上。
而这位小侯爷的战场,在人心。
他不动声色,却能让一头最凶狠的狼,主动低下头颅,收起自己的獠牙。
蝎子三跟在苏文身侧,低声下令。
“去,把西市最好的院子腾出来,用最好的酒菜招待贵客。”
“谁敢怠慢,我亲手拧下他的脑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