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方都在等待,等着炮声停歇,等着鼓点敲到最激越的那一刻,等着最后的勇气被点燃。
前线还在轰击,如今已有小半个时辰,火炮几乎像滚烫的烙铁,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炸膛。
炮声隐隐传来,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阎赴从望楼退下,并未回住所,而是直接走进了后院临时架起的伙房。
院子里一口大铁锅正架在旺盛的柴火上,翻腾着浓郁的白色蒸汽,浓郁诱人的肉香四溢。
阎狼和阎地跟了进来。
阎赴没穿战甲,只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袍子,袖子高高挽起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他正用一根长勺,仔细地搅拌着锅中翻滚的乳白色汤水,里面大块的带骨羊肉在汤中沉浮。
“大人,您这是?”
阎狼不解。
外面炮火连天,主帅竟有闲心煮汤?
阎赴舀起一勺汤,凑到鼻尖闻了闻,又撒进去一把粗盐和碎葱姜,淡淡道。
“熬汤。”
他放下勺子,走到院中开阔处,抬头凝望天空。
天空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铅灰色,西北风带着湿意,刮在脸上冰凉。
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本子,边缘已经磨损。
阎狼认出那是大人在从县时就经常翻看的东西。
阎赴小心翼翼地翻开,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古怪的符号和汉字,那是他结合后世经验记录的陕北气候规律和简易气象观测方法。
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感受着风向和风速的变化。
是西北风,格外急促。
又仔细观察云层的形态。
层状云低垂,云底灰暗模糊。
阎赴眼底一点点亮起。
他蹲下身,摸了摸地上的黄土,比往常更湿润粘手。
最后,他捻起一点土屑,放到鼻下嗅了嗅,似乎能闻到某种特别的土腥气,他怎么会不知道,这正是气压变化带来的特有气味。
“你看这云,像不像兜着水?”
阎赴指着低垂厚重的云层问阎狼。
阎狼茫然地看了看。
“是......是有点沉?”
“你试试这风,是不是比午前急了许多,还带着股水汽?”
他又转头看向阎地。
阎地学着感受了一下,只是苦笑着。
他哪里懂得这些,而且,大人到底要做什么?
阎赴瞧着墙角的蚂蚁,比平日搬家要急慌得多。
这一刻,阎狼阎地更懵了,这些小细节他们平时根本不会注意。
阎赴合上本子,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神色。
“云拦山腰大雨浇,蚂蚁搬家蛇过道,水缸出汗蛤蟆叫,西北风急雨点抛。还有这土腥气......没错,明后天,必有暴雨!”
他加重了语气。
阎狼瞪大了眼睛。
“大人,您是说?真的会下大雨?”
“十成把握不敢说,七八成是有的。”
这种纯肉眼观测的方式不会极准,但已经足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