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演练过千百次。担架上的时灼在颠簸中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,氧气面罩下发出微弱的、破碎的呻吟。
程野紧紧跟在担架旁,寸步不离。他的目光如同最坚固的盾牌,牢牢锁定在时灼惨白的脸上,右手下意识地虚扶着担架边缘,仿佛随时准备为她挡开任何可能的冲击。
他们快速而小心地穿过狭窄的礁石缝隙。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,带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。远处,巨大的运输机旋翼己经开始加速旋转,卷起更猛烈的砂石风暴,发出震耳欲聋的召唤。
程野最后回头,看了一眼那个站在礁石缝隙阴影里、如同古老礁石般沉默佝偻的老人身影。老人的目光也正望着他们,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黎明的微光和远去的钢铁巨兽。
没有告别。
没有言语。
只有海风卷起老人花白稀疏的头发,和他脚边那把在晨光下闪烁着寒光的、孤零零的鱼叉。
程野猛地转回头,护着担架,迎着席卷而来的砂石风暴,大步冲向那轰鸣的钢铁巨兽!每一步都无比坚定,每一步都带着将失落的星辰重新捧回掌心的、不容有失的决绝!
“回家!”他对着担架上紧闭双眼的时灼,也对着自己那颗在绝望深渊挣扎了太久的心,嘶声低吼,声音被引擎的咆哮吞没,却重逾泰山!
钢铁巨兽的舱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口,将担架和守护在旁的身影迅速吞没。旋翼的轰鸣陡然拔高,巨大的气流将沙滩上的砂石卷成漩涡。运输机拔地而起,如同挣脱束缚的猎鹰,在黎明的血色天幕下,划出一道决然的轨迹,朝着东方——家的方向,全速飞去。
冰冷的礁石缝隙前,枯瘦的老人依旧沉默伫立。浑浊的目光追随着那迅速缩小的钢铁身影,首到它彻底融入铅灰色的云层,消失不见。海风呜咽着,卷起他破旧工装的衣角。他缓缓低下头,看着脚下冰冷潮湿的砂砾,看着那把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岁月的鱼叉。许久,他极其缓慢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轻得如同落叶,消散在永恒的海浪声中。他佝偻着背,提起鱼叉,步履蹒跚地、一步一步,重新走回那片巨大的、沉默的礁石深处,走回那个只剩下冰冷灰烬和浓重药草血腥味的、黑暗的岩洞。如同潮水退去后,一块被遗忘在沙滩上的、孤独的礁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