鹤德的心猛地一沉,像坠了块冰。
那语气里的狠戾太清晰,不是寻常的泄愤,是玉石俱焚的决绝——他几乎能断定,程牧昀要做的事,必然超出了规矩的边界。
程牧昀的指尖在棺内寿衣的云纹上轻轻摩挲,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,眼里的留恋缠缠绵绵,几乎要化作实质。
他最后拍了拍棺木,像是在与谁告别,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。
转身的刹那,那点温情骤然熄灭。
程牧昀眼中腾地燃起烈焰,那火从眼底烧到眉梢,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仿佛滚烫起来。
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,直直射向院中——许积信早已停了手,而黎奇瑞正倒在地上,嘴角淌着血,还在微微抽搐。
程牧昀的脚步带着疾风,踏过门槛时带起的尘土都透着戾气。
黎奇瑞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,手脚并用地往前蹭,却被程牧昀一把攥住后领,整个人像拎小鸡似的被提起来,拖拽着撞进祠堂。
木柱上的楹联被带得晃了晃,落下几片积灰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黎奇瑞被狠狠掼在冰凉的青砖地上,侧脸撞上地面的刹那,他眼前炸开一片金星,嘴里的腥甜混着血沫涌上来。
还没等他缓过神,程牧昀的膝盖已经死死压在他的脖颈处,骨头抵着喉咙的窒息感让他浑身痉挛。
“说!谁是你的幕后指使!”程牧昀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每个字都带着棱角,刮得人耳朵生疼。
陈鹤德站在香案旁,指尖捻着未燃尽的香灰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:“他已经交代了,是商会的人找的他,许他重金,让他在那天打开门。”
程牧昀的眉峰猛地一蹙,眼中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,他低头盯着黎奇瑞扭曲的脸,声音里淬着毒:“我程家哪里对不住你?外公当年把我娘交托给你照看,这些年给你的钱够你买半条街的铺子,你为什么非要反咬一口?”
黎奇瑞原本还在剧烈扭动的身体,在听到“我娘”两个字时突然僵住了。
他猛地意识到,程牧昀什么都知道了,知道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。既然如此,求饶也是枉然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,他所有的挣扎瞬间卸了力,四肢软塌塌地垂着,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。
这副坦然赴死的模样,反倒像火油泼在了程牧昀的怒火上。
他猛地扯掉黎奇瑞嘴里塞着的破布,大手掐住对方的脸颊,强迫他仰起头,目光死死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:“我再问你最后一次!为什么要对灼华下手?!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!”
祠堂里的香火还在明明灭灭,映着程牧昀狰狞的侧脸,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声嘶吼震得发颤。
黎奇瑞的牙齿上沾满鲜血,脖子被程牧昀的膝盖压着,口中只能喷出微弱的气息,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。
被许积信打得鼻青脸肿,此刻脸上被憋出紫红色,仿佛下一秒就要憋死。
程牧昀松开了膝盖,他不想黎奇瑞这么容易就死。
许灼华经历了什么,他要在黎奇瑞的身上全都讨回来。
黎奇瑞剧烈地咳嗽着,艰难地抬起头,看向站在程裕光身后的程夫人。
昏黄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他蠕动着嘴唇,道:“对不起。”
程夫人握着手帕,面上是怜悯和不舍,黎奇瑞常常陪伴着自己,她绝对想不到黎奇瑞会害死许灼华。
程牧昀猛地攥紧拳头,缠着厚厚纱布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下一秒,那拳头便带着风声砸在黎奇瑞的嘴上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混着闷哼炸开在祠堂里。
“你还有脸说对不起?”他像头失控的困兽,红着眼嘶吼,“混蛋!我让你说!说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