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二柱是个二十三岁的后生，壮实黝黑，前两年在镇上干过搬砖的活，今年秋收后回了村。他爹张老五是个老实庄稼汉，娘早没了，家里就爷俩相依为命。二柱回来那天是十月中旬，天冷得像要下霜，村里人都在忙着收高粱，准备过冬。

回来第二天，二柱去村西头的地里帮他爹收庄稼。干到傍晚，天色暗下来，他扛着锄头往回走，经过西洼地旁的小路时，脚下踢到个硬东西，低头一看，是枚铜钱。钱挺旧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，像是清朝时候的。他捡起来看了看，铜锈斑斑，还带着点土味。他咧嘴一笑，心想：“这玩意儿还能值几个钱。”说完随手揣进兜里，哼着小调回了家。

晚上吃饭时，他跟张老五提了一嘴。张老五正蹲在炕边喝粥，闻言手一抖，碗差点摔了。他抬头盯着二柱，脸色发紧：“你捡了个啥？”

“铜钱啊，就在西洼地边上，挺老的。”二柱掏出铜钱，扔在炕上，笑了一声。

张老五却不笑了，他放下碗，低声说：“你咋捡那地方的东西？快扔回去！”

二柱一愣，见他爹神色不对，追问：“爹，不就一枚破钱吗？咋了？”

张老五看了他半天，才说：“西洼地的钱不能乱捡，那是鬼的东西，捡了就得还，不然有麻烦。”

二柱不信邪，笑着说：“爹，你别吓我，啥鬼不鬼的，我留着玩不行吗？”可张老五没再说话，只是叮嘱他赶紧扔了，别留家里。

那天晚上，二柱睡在土炕上，半夜被一阵怪响吵醒。那声音像是铜钱落地的叮当声，清脆刺耳，又夹着点低低的笑，像小孩在咯咯笑。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，点灯一看，屋里啥也没有，炕上的铜钱却不见了。他皱了皱眉，心想可能是掉地上了，低头一找，果然在炕角找到，可那钱冰凉刺手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没跟张老五说，怕他爹又唠叨。可干活时，他总觉得不对劲，耳朵边老有叮当叮当的响声，像铜钱在兜里撞，可他摸了摸，兜里啥也没有。傍晚回家路上，经过西洼地时，那响声更大了，像一群人在他身后扔钱玩。

晚上，怪响没停，叮当声混着低笑，绕着屋子转。二柱趴在窗边往外看，月光下村子静悄悄的，连狗都没叫。可那声音却钻进耳朵，冷得他头皮发麻。

第三天，村里出事了。西边老赵家的猪圈塌了，两头猪跑出去，第二天早上全死在西洼地边，肚子鼓鼓的，像塞满了东西，剖开一看，里面全是泥土和碎石。紧接着，村南头王大爷家的粮囤裂了，高粱一夜散了满地，混着些黑乎乎的小颗粒，像烧焦的纸灰。村里人聚在一起议论，都说这是西洼地的鬼闹的，有人捡了不该捡的东西。

二柱听村里人议论，心里发毛，可嘴上还是硬：“不就是猪死了、粮散了嘛，哪来的鬼？”可张老五拉着他，低声说：“你捡那铜钱后，怪事就来了，还不信？赶紧扔回去！”

二柱没吭声，可心里不安起来。他不信鬼神，可这几天的事太邪乎，他决定去西洼地看看，把铜钱扔了了事。

第西天傍晚，二柱拿着铁锹和那枚铜钱，趁天还没全黑，去了西洼地。他心想，要是真有怪事，总得有个说法，要是没啥，他也能安心。到了西洼地，荒坡在暮色里阴森森的，草丛里飘着白雾，风吹过带出一阵怪味，像烧纸混着土腥。

他找到捡钱的地方，把铜钱扔进草丛，低声嘀咕：“谁的钱我还给谁，别缠我了。”刚转身要走，身后传来一声脆响，叮当，像铜钱落地的声音。他猛地回头，那枚铜钱又滚到他脚边，像是被人扔回来的。他头皮一炸，捡起钱又扔了一次，可刚迈步，那叮当声又响，铜钱还是滚了回来。

就在这时，草丛里飘出一股黑气，腥臭刺鼻，里面隐约有个矮小的影子，披着破布，低着头站在那儿。二柱壮着胆子喊：“你谁啊？”那影子没说话，慢慢抬头，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，眼窝深陷，嘴角咧着，露出黑黄的牙，盯着他咯咯笑。

二柱腿一软，转身就跑，可身后叮当声追了上来，像一群影子在扔钱撵他。

二柱跌跌撞撞跑回家，满身冷汗。张老五回来一看，气得首骂：“你去西洼地了？我说了钱不能乱捡！”二柱喘着气，把经过说了。张老五听完，脸色发白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：“那是西洼地的钱婆子，几十年前的事。她是个守财奴，攒了一罐子铜钱，舍不得花，后来被贼偷了，活活气死，死前咒过，谁动她的钱，谁就得还她一辈子。”

“那我咋办？”二柱急了。

张老五叹了口气：“你捡了她的钱，她认准你了。得送点东西赔罪，把钱还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