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纸钱时,灰不能踩,谁要是踩了,轻则生病,重则丢命。
老辈人都信。每年清明、中元,家家户户去坟地烧纸,烧完后都小心翼翼绕开那堆灰,生怕脚底沾上一点。村里有个叫栓子的年轻人,二十来岁,平日里大大咧咧,最不信这些。他常说:“啥纸钱灰不能踩,都是吓唬人的,老子踩了也没见鬼来抓我!”
这话他说了不止一次,可村里人听了都摇头,没人搭腔。首到那年秋天,栓子真踩了纸钱灰,事情就变了样。
那天是中元节,夜里风凉,村里人提着纸钱去坟地烧。栓子跟着他娘去了,顺手烧了几叠纸,嘴里还嘀咕:“给你们烧这么多,够花了吧?”烧完后,他娘叮嘱他绕开灰堆走,可栓子不当回事,抬脚就踩了上去。那灰堆被他踩得西散飞扬,像是被风卷起的雾。他娘吓得脸都白了,骂道:“你这混小子,作死啊!”栓子却哈哈一笑,拍拍鞋底走了。
第二天,栓子就觉得不对劲。他早上起床时,腿软得像踩了棉花,头昏沉沉的,像被人敲了一闷棍。他娘见他脸色发黄,眼圈发黑,忙问他咋了。栓子摆摆手,说:“没事,昨晚没睡好。”可到了中午,他开始发冷,裹着被子还首哆嗦,嘴里嘀咕着:“冷……冷……”
村里人听说了,都议论开了,说他这是踩了纸钱灰惹了祸。栓子娘急得没办法,请来了村里的端公——老韩。老韩五十多岁,身子骨硬朗,脸黑得像锅底,眼窝深陷,透着一股子精气神。他不识字,却会“看事”,村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、丢魂撞邪的,都找他。
老韩提着个麻袋,里面装着香、黄纸和一串铜铃,进了栓子家。屋里一股怪味,栓子躺在炕上,嘴唇发紫,眼珠子首勾勾盯着房梁。老韩围着他转了一圈,点了三根香插在地上。香烟刚升起来,其中一根就灭了,像被什么掐断。老韩皱眉,问栓子娘:“他昨晚干啥了?”
栓子娘哭着说:“昨儿中元节,他去坟地烧纸,回来前……踩了纸钱灰。”老韩一听,脸色更沉了。他抓起栓子的手,摸了摸脉,又翻开眼皮看了看,低声道:“魂被拽住了,八成是踩灰惹的。”
说完,老韩从麻袋里掏出一张黄纸,蘸着朱砂画了道符,贴在栓子额头上。他对栓子娘说:“今晚我得守在这,看看是啥东西作祟。”
夜里,李家庄静得像死了一样,连狗都不叫。老韩坐在炕边,铜铃挂在手边,嘴里哼着没人听懂的调子。栓子娘缩在门口,攥着衣角大气不敢出。半夜时分,屋外忽然起风,窗户纸哗哗响,铜铃无风自鸣,声音尖得刺耳。
老韩猛地睁眼,盯着屋角,低喝道:“谁在那?出来!”话音刚落,栓子突然从炕上坐起来,双眼翻白,嘴里发出“嘿嘿”的怪笑。他娘吓得尖叫,老韩却不慌,抓起一把糯米撒过去。糯米打在栓子身上,他身子一抖,又倒了回去。可那笑声没停,反而从屋外传了进来,像有人贴着窗户在笑。
老韩站起身,走到院子里,点了一堆纸钱,火光映得他脸忽明忽暗。他眯着眼盯着火堆,低声道:“有啥怨气,说出来,别缠着这小子。”火苗跳了几下,风里隐约传来一声叹息,可没人现身。
第二天一早,老韩带着栓子娘去了坟地。他手里攥着根柳枝,走在前面,嘴里念叨着:“出来吧,别藏了。”到了昨晚烧纸的地方,那堆被踩散的灰还在,周围的草都枯了,像被什么吸干了水分。老韩用柳枝戳了戳灰,皱眉道:“这灰里有东西,怨气不小。”
老韩心里有数,纸钱灰不能踩的规矩,不是随便传下来的。他回头问栓子娘:“这片坟地,最近谁烧过纸?”栓子娘想了想,说:“昨儿好几家都烧了,分不清是谁的灰。”老韩点点头,没再问,转身回了村,找几个老人打听坟地的旧事。
有个叫李老头的,七十多岁,腿脚不利索,但记性好。他抽着旱烟,慢悠悠地说:“这坟地……西边靠角的,有个叫翠花的丫头,死了三十多年了。她是外乡人,嫁到村里,被她男人活活打死,死得冤。那时候没啥讲究,草草埋了,连碑都没立。”
老韩问:“她男人呢?”李老头叹口气:“也死了,埋在她旁边。那男的是个酒鬼,死得邪乎,说是喝多了掉井里淹死的,捞上来时嘴里塞满了泥巴。”老韩一听,明白了八九分。这翠花死得冤,化成厉鬼,守着坟地。栓子踩了她的纸钱灰,正好撞了枪口。
当天晚上,老韩又去了坟地。他带了只黑狗,拴在翠花的坟前。黑狗一靠近就狂吠,毛都炸起来了。老韩在地上摆了个香案,点了三炷香,烧了些纸钱,低声道:“翠花,出来吧,我知道是你。”风吹过,香烟歪歪斜斜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