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光阴,足以让黑水河的泥沙淤积成滩,也足以让赤原堡的炊烟蔓延成城。′2*c′y/x~s\w/.?o`r*g_
程平站在新筑的城楼之上,望着脚下纵横交错的街道与良田,手中的百锻刀已换了三柄,唯有刀柄上那朵梅花刻痕,始终伴随左右。城墙外,黑水河蜿蜒如带,岸边的码头商船云集,南来北往的商队正将堡内的铁器、布匹装上货船,船头飘扬的“程”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“夫君,赵侯爷派人来问,午时的庆功宴是否要推迟?”姜晚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身着素色锦袍,鬓边插着一支木簪,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蓬头垢面的罪奴,眉眼间的温婉却丝毫未改。
程平转过身,看着她手中的账册——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赤原堡的户数、田亩与工坊数量,十年间,这座曾经的军堡已成为北境最大的铁器产地与粮仓,人口从不足三千增至五万,连周边的突厥部落都遣使来朝,以良马换取堡内锻造的百锻刀。
“不必推迟。”程平接过账册,指尖划过“铁矿三所”“织布坊十二处”的字样,嘴角泛起笑意,“今日不仅是庆贺击退南境乱军,更是要宣布一件大事。~d.u_o′x^i~a?o?s+h_u`o·.′c^o~m¨”
姜晚霜眼中闪过好奇,却没有多问。十年间,她早已习惯了程平的深谋远虑。从最初的酿酒换粮,到后来的拓荒兴农,再到如今建立铁器商路,这个男人总能在乱世中找到生机,将一座濒临废弃的军堡,打造成北境最稳固的壁垒。
午时的庆功宴设在扩建后的城主府内,当年的铁匠铺学徒、安源县来的罪奴、南境投奔的流民,如今都已成了堡内的中坚——张校尉升为镇北将军,镇守黑水河防线;韩老头儿虽已步履蹒跚,却仍掌管着军械营,亲手锻造的“破甲箭”远销中原;吴铁匠成了铁器行会的会长,带着徒子徒孙改进锻炉,将百锻刀的产量提高了三倍。
酒过三巡,程平起身举杯,殿内顿时安静下来。
“诸位,”他的声音透过窗棂,传遍整个庭院,“十年前,我初到赤原堡,家徒四壁,官府塞给我三个媳妇儿,说两年内生不出孩子就要贬为奴籍。”
哄堂大笑中,姜白芷红了脸,悄悄拽了拽程平的衣袖——他们的长子如今已能抡起小铁锤,女儿则跟着姜青岚学织布,眉眼像极了程平。
程平笑着按住她的手,语气渐沉:“那时的赤原堡,墙是破的,粮是少的,百姓是怕的。+k\k^x′s?w~.-o/r?g\可现在,我们有了坚城、良田、工坊,有了五万子民,有了能让突厥人敬畏的铁器。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,是在座每一个人的血汗换来的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:“但今日,我要宣布的不是庆功,而是‘解甲’。”
满座皆惊。张校尉猛地站起:“程校尉!如今南境未定,突厥未服,您怎能……”
“将军稍安。”程平抬手示意他坐下,“解甲,不是弃守,而是换一种方式守护。”他指向殿外的商队与农田,“真正的安宁,不是靠刀枪换来的,是靠百姓的温饱,靠孩童的笑声,靠这生生不息的烟火气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圣旨,在众人面前展开——那是新帝亲笔所书,封程平为“北境侯”,允其自治赤原堡及周边三县,无需向朝廷纳贡,只需守住北境防线。
“我已奏请陛下,废除‘军堡匠户制’,所有铁匠、工匠皆为良民,可自由经营工坊;开垦的荒地永归耕者所有,三年不纳税,之后只缴三成粮。”程平的声音掷地有声,“从今日起,赤原堡不再是军堡,而是‘平州’,取‘太平’之意。”
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,不少当年的流民热泪盈眶。他们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能摆脱“贱籍”的身份,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工坊。
宴席散后,程平独自登上城楼,姜青岚捧着一件新锻的铠甲走来。甲胄以百锻精铁打造,甲叶如鱼鳞般重叠,胸前的护心镜上,刻着一幅黑水河春耕图。
“这是吴铁匠带人赶制的,说您以后不用再亲上战场,穿这个既能防身,又轻便。”姜青岚的声音依旧清冷,却带着难得的温柔。十年间,她从那个戒备心极强的少女,成长为掌管平州织染业的主事,麾下女工逾千,连江南的绸缎商也要看她的脸色。
程平接过铠甲,指尖拂过护心镜上的犁铧图案,忽然笑道:“还记得当年你偷偷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吗?”
姜青岚的脸瞬间红透,转身就要走,却被程平拉住。他将铠甲披在她身上,甲胄的冰凉与她的体温交融,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