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云关的夜,第一次如此安静。`p-i?n?g′f/a`n+w`x`w_.!c+o`m*
巡逻兵士甲胄的摩擦声,在空旷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柴房内,烛火跳动。
刀叔独眼中最后的情绪,是混杂着恐惧的崇拜。
他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一份血写的供词。
“小侯爷,都撬出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。
“活口是苍狼可汗拓跋宏的亲侄子,拓跋烈。”
“与他们接头的是东海扶桑国的阴阳师。”
“那些阴阳师有秘法,能催动金石,将兵器铸造速度凭空提升数倍!”
苏文没有去看供词。
他正用银刀割开铁牛肩头的腐肉,黑血混着药渣流出。
铁牛肌肉虬结,冷汗浸透草垫,却咬烂了嘴唇也未吭一声。
“数倍的速度……”
苏文手腕稳定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“意味着我们喘息的时间,也被缩短了数倍。”
他将一整瓶金疮药倒在伤口上,用干净麻布迅速包扎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抬眼看向刀叔。
“他背后的人,比我们更急。”
刀叔心脏猛地一跳,瞬间领悟了这句话的寒意。
小侯爷留活口,从不是为了公堂对质。
那只是演给暗处眼睛看的戏。
他的目标,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小的边将张猛。
翌日,天光大亮。
中军大校场,数万将士,黑甲如林,刀枪如山。
侯君集立于三丈高台,身披玄铁山文甲,阳光照在上边,反射出刺眼的光。
他的声音不借助任何工具,便如雷霆滚过整个校场。
“昨夜,宵小勾结外寇,倒卖军械,意图动摇我北境根基!”
“幸得宣慰副使苏文,以身为饵,智破奸党!”
“此等功绩,当赏!”
侯君集的声音一顿,鹰隼般的目光穿过数万人的头顶,精准地盯在台下的苏文身上。+s·o_u.k/a?n¢s/h~u¨.?c+o!m?
瞬间,所有视线都聚焦于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。
敬畏、好奇、惊疑、嫉妒……无数情绪交织成网,将苏文笼罩。
王冲和铁牛挺直了胸膛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。
他们的侯爷,做到了!
在这尸山血海的燕云关,用文人的手段,赢得了军人的荣耀!
“本将,特此奏请天子!”
侯君集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“擢升苏文为燕云关督粮官,正七品!”
“总领全军粮草、军械、马料等一切后勤事宜!”
“即刻上任!”
“轰!”
人群炸开了锅。
王冲和铁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督粮官?
总领后勤?
在这只认军功和兵权的燕云关,一个管仓库的文职,和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区别?
这是赏赐?
这是在告诉所有人,你苏文再有能耐,也只能在我侯君集划定的圈子里,当一个管账先生!
“小侯爷!不能接!”
王冲双目赤红,声音从牙缝里挤出。
“这是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!”
苏文充耳不闻。
他整理了一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锦袍,缓步出列。
他走到高台之下,对着那个山岳般的男人,行了一个大礼。
“多谢大将军抬爱。”
他的声音清朗,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感激。
“晚辈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!”
那份真挚,那份感恩戴德,天衣无缝。
王冲看着他的背影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督粮官的官署,在军营最偏僻的西北角。*s^h-a.n,s.h!a+n?y¢q¨.~c!o¨www.
这里与其说是官署,不如说是一处废弃仓库,空气里全是木料腐朽和纸张霉烂的味道。
“他妈的!”
王冲一脚踹飞门口的朽烂门板,木屑四溅。
“这是人待的地方吗?小侯爷,他侯君集就是存心羞辱我们!”
“羞辱?”
苏文用手指拂去桌案上的积尘,露出开裂的木纹。
“他若真想羞辱我,就该让我继续当那个伙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