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只对账册感兴趣。”
他的手指,点在刚刚被他拔掉旗帜的空位上。
“第三斥候营,第十七小队,编制十二人。”
“账册上,他们七日前还在正常领取双份口粮和马匹草料。”
“军械处的记录,他们上一次补充箭矢,是十三天前。”
“一支在敌境巡逻的斥候队,六天不耗一根箭矢?”
“大将军,你信么?”
他又指向另一处。
“第五斥候营,第九小队。”
“他们的马匹损耗记录,最后一次更新,是九天前。”
“他们的靴子,却在三天前刚刚换了一批新的。\w.a!n-b?e¨n..,i,n!f¢o^”
“一群没有马的斥候,换新靴子做什么?”
“在草原上跑赢苍狼的战马么?”
苏文每说一句。
侯君集擦拭战刀的动作,就慢上一分。
当苏文说完最后一个字。
“嗤——”
麻布擦过刀锋的声音,戛然而止。
大帐内,死寂无声。
侯君集缓缓抬起头。
那双威严的眼睛里,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审视。
如同一头被惊扰的雄狮,重新打量着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。
这些被他刻意抹平的细节。
这些隐藏在无数卷宗里的蛛丝马迹。
这个少年,只用了三天,就从一堆发霉的旧账册里,把它们全部翻了出来。
“你看得很准。”
侯君集的声音沙哑,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。
“可惜,没用。”
他将战刀“哐”的一声,插回案边的刀架。
“看得再准,也变不出粮食。”
“说到底,你只是个会算账的小子。”
“这里,是战场。”
“战场,只讲刀,不讲理。”
苏文笑了。
那笑容里,没有半分温度。
他从沙盘前直起身,一步一步,走向侯君集的帅案。
他从怀里,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宣纸。
没有放下。
而是用两根手指夹着,停在侯君集面前。
“大将军说得对。”
“战场不讲理,只讲生死。”
他抬起头,直视这位北境之主。
那双桃花眼里,所有的伪装和懦弱都已褪去。
只剩下洞悉一切的冰冷,和掀翻一切的疯狂。
“我算过了。”
“燕云关,满编三十万大军。”
“包括你藏在后山地窖里的那三千石应急军粮。”
“以及马厩里所有还能吃的草料和豆饼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锤,砸在侯君集的心脏上。
“全部折算成能填饱肚子的口粮。”
“只够我们,再吃十五天。”
死寂。
针落可闻的死寂。
侯君集的瞳孔,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点。
地窖存粮,是他最后的底牌,是绝对的机密。
这个少年,是怎么知道的?
一股狂暴的杀意,如同实质的寒流,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帐。
烛火猛地一矮,几乎要熄灭。
侯君集的手,握住了刀柄。
下一瞬,他动了。
不是后退。
是暴起!
一道雪亮的寒光闪过。
“铮!”
冰冷的刀锋,已经抵在了苏文的喉咙上。
快到苏文的眼睛甚至没能跟上他的动作。
只要再进一寸,就是血溅当场。
苏文却仿佛没有看见那柄凶器。
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。
脖子反而往前递了递,让皮肤紧紧贴上那冰冷的刀锋。
一丝血痕,顺着刀刃渗了出来。
他的嘴角,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。
“大将军,想杀我灭口?”
“杀了我,十五天后,燕云关三十万枯骨,你侯君集就是大乾的第一罪人。”
“遗臭万年。”
“留着我,你,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两人四目相对。
一个眼神冰冷如铁。
一个杀气沸腾如火。
空气凝固了。
时间被拉伸到无限长。
突然。
刀锋撤了回去。
快得像